寢室里的老大比我們其他五個人都大兩歲,據說他曾復讀一年,而在復讀的那一年里忽然做了個超大型的包皮手術,于是復讀中又休學了一年,遂與我們同級。四年來他待我們極好,整天請我們吃喝玩樂,我們都叫他表哥。
大二那年老大迷上了星際爭霸,拜了寢室里從高中開始就是星際高玩的老三為師,老三憑借靈活的雙手(???)逼著表哥每天都叫他師父,表哥氣不忿,讓我們余下四人跟著他一起管老三叫師伯……說是所謂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不過到了大二下學期的時候,寢室老二倒是扳回一局,他平時在宿舍整天抱著把吉他沉默不語,校藝術節的時候卻是大放異彩,唱加州旅館的英文系老師被他最后的一波伴奏solo搶了頭彩,全校掌聲雷動,老二甩著劉海在一陣陣“安可”聲中又來了幾分鐘即興,當晚便有同級的女生對老二表白。
事后老二沉穩地對我們說,當時他的腦子里也曾閃過一絲猶豫。可當妹子呼扇著睫毛說,“你不知道,其實好巧!你們宿舍的XXX是我表弟!”的時候,老二大腿一拍,抓起姑娘的手就義無反顧地奔赴滾滾愛河。
就這樣,老二成了老三的姐夫,也就成了表哥的師父的姐夫,以及我們剩下三個人的師伯的姐夫,同時還泡到了自己的“師伯娘”,可謂是人生得意須盡歡。
然而正所謂“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在大二即將要結束的六月,空氣里正盎漾著石楠花濃郁的香味的初夏里,師伯娘牽著老二的手,帶著他參加了自己在大學的同鄉聚會。
之后每當談起那次聚會,老二總會猛嘬幾口煙屁股,幽幽地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彗星撞紫薇,紫薇犯太歲……”那天老二跟著師伯娘來到了同鄉會,發現同鄉會的組織者以及會長,竟然是自己寢室的老四……而且更巧的是,老四不止跟師伯娘是老鄉,而且還是本家……而且還是,高出,兩輩的,本,家,長,輩。。。說來也怪,怎么我們之前沒意識到師伯娘和老四剛好同姓還同家鄉,說不定會認識……那晚師伯娘豪邁痛飲,老四酒逢知己,老二失意小酌。師伯娘醉眼朦朧地跟老四推杯換盞,睫毛又呼扇起來,可這次搭的卻是老四肩膀,說,“按咱們老家的輩份,我還得管你叫小爺爺,哈哈哈真神奇!”然后捅了捅老二的胳膊說,“親愛的~這是咱們的小爺爺~”老二被師伯娘拽得東拉西扯,無奈只能點頭,說,小爺爺小爺爺。
就此,老四一戰成名,他拿著這件事整天在宿舍宣揚,一躍成為了食物鏈的最頂端。不過對于老二的這件糗事,我們幾個人也是開心不起來的,老四成了老二的小爺爺,就成了老三的姐夫的小爺爺,同時還是我們幾個的表哥的師父的姐夫的小爺爺,也做了自己的師伯娘的小爺爺……真是又當葫蘆娃,又做澆花人,忙得不亦樂乎優哉游哉。
大三的一年是學習的一年,也是忙碌的一年,同時也是我收獲的一年。由于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幾個同輩、長輩們都陸續談起了戀愛,上課拉拉小手下課竄竄草叢樹林,大學的前兩年基本荒廢,我本著循規蹈矩的心態竟然成了寢室里學習最好的。在每場腥風血雨的考試前夜里,他們總是央求我給他們惡補、講題,我說講題可以,先翹起屁股——額不,先叫兩聲爸爸來聽。這幾個逼也是夠忍辱負重的,男人的尊嚴在掛科的威脅下蕩然無存,每到考試周,我都一把蒲扇一杯茶,寢室靠近學校后山,我聽取蛙聲一片也聽取“爸爸”聲一片,食物鏈的最強王者又一次霸道地易了主。
所以我們宿舍最小的小老弟,老六,成了個實實在在的可憐人,算下來,我應該是他表哥的師父的姐夫的小爺爺的爸爸……
他睡我上鋪,大三那年我倆都跟著老二學了點吉他,入門曲里有首老狼的 睡在我上鋪的兄dei,老二問我倆要不要學這首。我說這首就不學了吧,不合適啊,老六本來就睡上鋪,上鋪再往上就是天花板了,而我,雖然上面睡著老六(♂♂♂),可我倆的關系倒不是一句“兄弟”能概括得了的(???)
不過大學的時光真的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大四。表哥還沒畢業就提前出了國,留下我們這么多長輩去機場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和老六到底還是學了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那首歌,在某個雨過天晴的初夏午后我們倆個大老爺們甚至做賊心虛般溜進了大學生活動中心錄了個demo,送表哥那天我發到了他手機上,表哥看著我們五個人欲言又止,胡子比大一的時候長了許多。
大家倚在機場的石柱上插著口袋,我感覺到氣氛有點點凝重,于是我開口說,表哥,別一個一個道別了,都是你的兩三輩長輩,全都道個別還真挺累的。
大家哈哈哈笑了,然后又都沉默了。
老三說,到了那邊別忘了你師父;
老二說,到了那邊別忘了你師父的姐夫;
老四說,還有你小爺爺,你可得把我記好;
我說,還有我這個長輩啊表哥,我比他們有良心點,咱倆各論各的,我不會忘了你這個哥,你也別忘了我這個師父的姐夫的爺爺的爸爸……
老六那時候更加百感交集,他大概是太不舍得表哥,或者是太不忿自己最后還是個小輩,吱唔半天只說別忘了我,又說表哥出國之后,接著咱們都畢業之后,每個人都別忘了每個人……
表哥點頭,外面天陰陰的,不時有飛機起飛,轟鳴作響,機場里大概有幾萬人,似乎每個人的生活里都有那么一部分,跟著飛機或者時間一起,疾馳而過了。
畢業至今已經兩年多了,表哥仍舊還沒回國,我們寢也再沒能聚齊過。上個春節,大年初三,老二和師伯娘結婚了,我們寢除了遠在美帝的表哥,都一起去參加了他倆的婚禮,老六雖然年齡最小,但自從做了乙方,感覺像老了十歲,胡子比印象里的表哥還長,一點也不像我們的小輩和小老弟了。
我們輪番在宿舍群里發各種婚禮現場的圖片視頻,美國那邊應該是半夜,表哥忽然彈出來一個語音消息,背景是稀稀拉拉的鞭炮聲,他說他在聽手機里的語音鞭炮……一邊吃餃子呢……
我們都發著哈哈哈的表情,卻互相遞煙不語。
到后來還是表哥把我們逗笑的,天知道他從哪找來的這些截圖,正趕上過年期間,自己給配了文字發到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