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最邋遢的女人有多邋遢?
提起來邋遢,就讓我想到了我舅媽。她表面上看起來穿衣打扮都挺利索、干凈的,可我們家人私底下都叫她邋遢大王,而她的邋遢也成功影響到了她的兒媳、孫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舅媽上面有三個哥哥,她是最小的,還是唯一的一個女孩,不管是父母還是哥哥,都很寵她。五六十年代的農村家庭,不會干農活、不會做飯的女人屈指可數,我舅媽就算一個。媒人把舅媽介紹給我舅舅的時候,我姥姥姥爺一開始是沒相中的,覺得舅媽小鼻子、小眼的,實在有點配不上我舅舅,可媒人說我舅媽在家里最受寵,其中有一個哥哥還是吃公家飯的,我姥姥姥爺就心動了,最后讓我舅舅風風光光的把舅媽娶進了門。
可舅媽進門后,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筷子掉地上都不知道撿,飯桌上的灰老厚都不知道擦一下。姥姥本來還想舅媽進門后,她就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多少都能輕松點,可沒想到一點都沒輕松不說,還天天惹一肚子氣。姥姥讓舅媽刷碗,舅媽一次打了好幾個,讓舅媽做飯,廚房都快被點著了,讓舅媽洗衣服,舅媽把衣服洗得破了好幾個洞,姥姥被舅媽氣了個半死,忍不住指責舅媽,說舅媽除了吃,干啥啥不行。舅媽在家囂張跋扈慣了,她也不怕我姥姥姥爺,經常和他們頂嘴,最后姥姥姥爺受不住,和舅舅、舅媽分家了。
姥姥姥爺給舅舅蓋了嶄新的三間大瓦房,舅舅和舅媽歡天喜地地搬了進去,從此過上了對舅媽來說自由、無拘無束的生活。而本來挺愛干凈的舅舅,在舅媽的熏陶浸染之下,也變得越來越邋遢了。
舅舅挺會做菜,村里紅白喜事經常找他去做菜,可舅舅在家從不炒菜做飯,都是讓舅媽做。舅媽炒菜做飯的宗旨是:不管好吃不好吃,只要做熟就行。他們家有一個大鐵盆,吃完飯不會接著刷碗,而是把盤子、碗還有筷子往鐵盆里一扔就不管了,吃下頓飯的時候再用沒用過的盤子和碗,吃完還是把盤子碗往盆子里一扔,就這樣,什么時候家里沒有盤子、碗可以用了,什么時候再刷那一大盆的盤子、碗。刷的時候也不用洗潔精,就用水沖一沖、涮一涮就可以了。小的時候每年寒假我都會去他家住一段時間,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舅媽很少洗衣服。衣服穿臟了就直接換另一件,所有衣服挨個穿了個遍也不會洗,會在里面挑一件相對來說看起來干凈點的衣服接著穿,穿臟了再從穿過的衣服里面繼續挑,什么時候白色衣服穿成灰色、黑色衣服穿的發亮,什么時候才會想起來洗衣服。衣服不管有沒有滌干凈,不管上面還有沒有泡沫,只滌一遍。她不光對自己是這樣,對她的孩子也是這樣。有一年暑假表姐去我家呆了幾天,她身上穿的一件灰色的T恤衫,硬生生被我媽洗成了白色,我媽對她這個邋遢嫂子也是挺無語的。
舅媽不知道多久才會想起來洗一次頭,反正她的頭發經常是油亮油亮的,冬天的時候帽子一戴,更不用洗頭發了。我們家里人經常和她開玩笑,說她頭發上的油夠炒一頓菜的了。
像他們床上鋪和蓋的被子,真的有些無法形容了,梆硬梆硬的,從來不知道曬一曬,睡覺的房間里整天彌漫著一種臭腳丫子味,小的時候我不懂事,每年還會在他們家住上幾天,長大后連吃飯都不愿在他吃家。
舅媽雖然又懶又邋遢,可她和我舅舅就是想得開,兩個人整天也不出去打工賺錢,種地也不積極,就覺得只要能混上口吃的,餓不死就行。夏天的時候嫌曬,冬天的時候嫌冷,天不冷不熱的時候還會去地里忙活一陣,也不羨慕別人日子過得好,還覺得別人應該羨慕他們的悠閑自在。
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剛上完小學就讓他們輟學了,這下好了,我舅媽是徹底解放了,地里的農活她干脆一點都不管了,有活的時候就讓我舅舅帶著兩個孩子干。我表哥表姐小的時候不敢反抗,舅媽說什么他們都照做,慢慢長大后也不聽舅媽的了,兩個人都偷偷跑出去打工去了。表哥結婚的時候,舅舅和舅媽連瓦房都給表哥蓋不起,只好把我姥爺給他們蓋的瓦房留給了我表哥,他們搬出來蓋了一間老年房,從那時候兩個人就一直住在那間老年房里。
表哥和表姐對他們一肚子怨氣,覺得他們不配為人父母,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可自從表哥有了孩子后,舅舅和舅媽就跟轉了性一樣,突然開始知道賺錢了,這時候他們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他們種了好幾畝的大棚,每天白天黑夜的都在地里忙活,還養了幾頭豬,除了睡覺的時間,其他時間一點都不閑著。雖然知道掙錢了,可人還是和之前一樣邋遢,甚至因為沒時間,比以前還要邋遢。
我上次去他們家的時候,他們帶著小孫子剛從地里忙完回家,小孫子還不會說話,哭鬧得厲害,舅媽說他應該是餓了,要給他沖點奶粉喝。讓我大開眼界的是,舅媽沖奶粉也不用奶瓶,而是直接從他們家水桶里拿起那個看起來臟不拉幾的塑料舀子,從水桶里舀了點水,直接就把奶粉倒在了里面,用手指頭攪了攪,就讓她孫子捧著舀子喝了。我當時都驚呆了,我忍不住說:這水這么涼,還是生水,能直接這樣喝嗎?我舅媽說她孫子一直都是那樣喝,從來也沒生過病,還教育我說養孩子不要太精細了,也不要太干凈了,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舅舅和舅媽的兒媳婦也挺邋遢,和舅媽有得一拼,雖然比舅媽差點,不過在我們家這一輩也算是邋遢的出類拔萃了。
去年,舅媽檢查出來得了癌癥,她也不住院也不治療,回家后該干啥干啥,雖然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邋遢,不過心態確實比普通人好很多,現在每天見了誰都是笑呵呵的,不管別人怎么說她,她都不生氣,希望舅媽樂觀的心態能讓她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