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行業務為什么又被稱為包裝業務？

提到投資銀行家，很多人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華爾街之狼》中迪卡布里奧的形象：貪婪、暴富、奢侈、不擇手段。

那么在現實生活中，投資銀行到底是干什么的？在一個國家的經濟中，投資銀行提供哪些重要的職能？投資銀行家，是否像電影里那樣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今天這篇文章，就來好好說說這些問題。

一、大并購

2007年，美國公司Freeport McMoran以259億美元的價格并購Phelps Dodge，創下了當年的公司并購記錄。合并后的公司，成為全世界最大的上市采銅公司。

在這樁大規模合并中起關鍵作用的，除了合并的兩家公司外，就是向買家Freeport McMoran提供并購咨詢的兩家投資銀行：摩根大通（JP Morgan）和美林（Merrill Lynch）。

為什么兩家礦產公司的購并案，會牽扯到兩家投資銀行？投資銀行，在并購案中起了哪些作用？他們僅僅是買家和賣家之間的一個中介么？如果沒有這兩家投資銀行，這場購并案會不會發生？

就這些問題，我和美國西北大學凱洛格商學院的戴維·斯托韋爾（David Stowell）教授進行了一場有趣的對話。

在加入西北大學之前，戴維·斯托韋爾是美國投資銀行摩根大通（JP Morgan）的董事總經理（MD）。他同時也是《投資銀行、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投資》的作者。在我和斯托韋爾教授的對話中，我們談了三個話題：投資銀行、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投資。本文是我們談話系列的第一部分：投資銀行。

二、投資銀行主要做什么？

我和斯托韋爾教授首先談到的問題是：投資銀行是不是銀行？他們到底做些什么？

斯托韋爾教授解釋到，大致來說，投資銀行的職能，可以被分為三大類：

1）投行（Banking）：這部分職能，主要和公司金融有關，比如股權融資、債權融資、并購等。

2）交易（Trading）：這部分職能，主要是在證券市場上進行交易買賣，包括大眾比較熟悉的股票、債券、以及各種大眾不太熟悉的金融衍生品。

3）資產管理（Asset Management）：簡而言之，就是幫助那些有錢的客戶（個人和機構）管理他們的資產。

從這些投行的職能就可以看出，投資銀行做的事情，和普通的商業銀行完全不同。商業銀行的主營業務，即收取存款，放出貸款，基本和投行的主營業務完全不搭邊。那么為什么投資銀行被成為“銀行”呢？

這主要是因為，很多投資銀行，其前身確實是商業銀行。比如美國最大的投行之一，摩根斯坦利，其前身就是美國最大的商業銀行集團，摩根銀行。但是由于美國歷史上對于銀行行業的立法變化，導致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之間分分合合。

三、投資銀行是不是銀行？

1933年，作為對1929~1933年經濟大危機的應對，美國國會通過了《格拉斯-斯蒂格爾法》，規定投資銀行和商業銀行需要分離經營。在該法案實施后，許多大銀行將兩種業務分離開來，成立了專門的投資銀行和商業銀行。比如摩根銀行被分為摩根大通（商業銀行）和摩根斯坦利（投資銀行）。花旗銀行和美國銀行選擇成為了專門的商業銀行，而所羅門兄弟和高盛則選擇成為了專門的投資銀行。

1999年，美國國會通過了《金融服務現代化法案》，廢止了《格拉斯-斯蒂格爾法》。這樣，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之間的防火墻被打通，很多金融集團，比如花旗銀行、摩根大通、富國銀行等同時從事商業銀行和投資銀行業務。

2010年，美國國會通過《多德一弗蘭克法案》。該法案最大的變革是“沃爾克規則”，限制了銀行投資于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等自營交易。

基于上面這些歷史演變，我們就不難理解，投資銀行雖然不從事商業銀行的那些存貸業務，但是兩者有共通的起源。因此，投資銀行中有“銀行”兩字，也就不足為奇了。

四、投資銀行的價值

現在我們回到一開始提到的Freeport McMoran并購案。向買家提供并購咨詢的摩根大通和美林，除了幫助買家找到賣家之外，還提供了哪些價值呢？

上文中提到，此次并購的總金額為259億美元。但事實上，這其中的240億美元，都來自于摩根大通和美林為買家安排的融資服務。這些融資服務包括：

幫助買家承銷公司債券：175億美元

向買家提供銀行貸款：15億美元

幫助買家增發股票：50億美元。

簡而言之，投資銀行提供的購并咨詢服務，遠不止簡簡單單的幫助買家找到合適的購并對象。他們需要做的，不光是找到并購的目標，而且還要為買家找到用于購并的資金。

回到一開始說的，投資銀行的三大核心部門提供的功能，在這個并購案例中得到了完美體現。

投行部門，負責提供并購咨詢，并幫助買家發行債券和增發股票。

交易部門，負責幫助出售，以及為相關的股票和債券提供做市商服務。

資產管理部門，負責向客戶推銷相關的股票和債券。

這三個部門，互相協調和合作，共同完成了這樁涉及好幾百億的大規模并購。

當然，這也涉及到一個相關的問題，即像這么大規模的購并活動，是不是只有那些部門齊全的大規模投行才有能力參與。事實上，五臟俱全的大規模投行在全世界也屈指可數。而一些大型的購并項目，確實需要這些所有的部門都發揮作用。但是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小型的投行也不是沒有機會。比如在有些案例中，為了避免“利益沖突”，不能把所有的生意都給一家投行做。因此一樁大的并購，其需要用到的服務，會被分割成若干部分，分發給不同的投行公司。因此不同的投行之間，是一種競爭和合作共存的關系。

上面這個例子，也可以體現出投資銀行在公司金融中的價值。任何一家公司，要干任何事情，都需要資金。而公司最主要的資金來源無非就是這兩種：股權融資（賣股票），債權融資（借錢）。

在一個相對不發達的金融市場里，公司的絕大部分資金，都來自于傳統的商業銀行借貸。因此銀行對于所有的企業，以及整個經濟的作用，至關重要。

隨著金融市場越來越發達，融資手段越來越豐富，投行的作用和價值也越來越大。企業通過債券市場發行債券，通過股市發行股票，以及各種其他更復雜的融資手段，都需要投資銀行的不同部門在其中發揮他們的作用。從這個方面來說，投行，是現代經濟中公司金融方面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當然，和這個“世紀并購案”相關的另一個問題是，如此大規模的并購，有沒有為股東們帶來價值？這么多人力和資源被投入到這場購并案中，到底值不值？

這個問題，就比較見仁見智了。

上圖回顧了從2008年1月到2018年8月，Freeport McMoran（藍線）和標普500指數（紅線）的歷史價格變化。我們可以看到，在并購案剛發生的3年（即2008~2011年），Freeport McMoran的股價表現，確實超過了同期的標普500指數。但是在接下來的7年間（2011~2018），Freeport McMoran的股價表現非常令人失望，大幅度跑輸標普500.

回顧整個十年（2009~2018），標普500指數創下了美國股市歷史上最長的牛市之一，累計增幅超過250%。而同期的Freeport McMoran股票，累計回報為負20%左右。購買Freeport McMoran股票的股東們，是真的虧大了。

這個例子，提醒我們兩個重要的教訓：

1）很多公司并購案，并不一定能為買方帶來更大的股東價值。這方面有很多相關的研究。很多時候，CEO熱衷于并購，更多的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薪酬，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而非提高股東價值。

2）通過選股來戰勝市場，是非常困難的。在2007/08年時，Freeport McMoran是最熱門的股票之一。由于其巨額的并購案，該公司占據了所有金融媒體的頭條，引起很多股民的關注。在并購案的刺激下，順手去買些Freeport McMoran的股票，是很多股民的選擇。但是十年以后，回顧這樣的投資決定時，很多投資者可能會懊喪不已。而他們的投資回報，也遠不如購買并持有指數的“傻瓜型”投資者。

以上是我和戴維·斯托韋爾（David Stowell）教授對話的第一部分：投資銀行。本系列還有兩個部分：對沖基金，和私募股權投資。

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